“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古往今来,莽原的草色总是最先用她摇曳的风姿做了迁客骚人们的润笔,给干了一冬的土地投进新生的葳蕤。那涅槃式的蜕变常常让我感喟生命的坚韧和倔强。
在细雨微风中寻找春的影子,眼睛穿越起伏逶迤的莽原,久久地瞩目千年默立的古陵,忽然有淡淡的鹅黄映入眼帘,星星点点地散落在雨幕之下,从陵头蔓延到麦田的边缘。那娇弱,让我骤然想起刚刚出壳的雏鸡和毛茸茸的婴儿额头。可我的心就被这稚嫩的绿色牵出不尽的缱绻。哦!那诱人的鹅黄被枯叶呵护,贪婪而又专注地吮吸期盼了一冬的春雨。只有那泥土下的盘根错节诉说着逝去的安详和新发的更生。
春来了……春回来了,就在“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莽原古陵。眺望阳关,那个远别的潇洒的身影是否在这个春雨濛濛中又回到了古原呢?“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精灵哦?有情有气而又有义的人类却要在命运遭遇波澜的时候,从没有思维的外物那里寻找心灵的关照。白乐天白居易先生当年一定是怀着“长安米贵,居不易也”的沮丧走近莽原草色的。就是那不无抑郁地一瞥,就是那劫后重生的复苏,张开了他生命的风帆。是亘古雄立的莽原应该感谢他将这古陵的草色注进了煌煌诗卷,还是他应该感谢着小草的吟唱缔造了一代绝代诗星呢?而今,古道渺渺,远芳依旧;雨翠风轻,他也该驻足新吟“雨翠接新城”了吧!
有时候,真是人不如物。人生的春天何其短暂,而小草的春色是永恒的。‘’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跟着小草的脚步,咸阳湖畔的垂柳维吾尔族姑娘发辫一样用柔嫩的枝条宣泄着春的骚情。
沿着滨河路寻春,柳色青青,弥漫满目翠烟,枝枝节节涌流万种风情。淡淡的嫩叶摩挲耳鬓,一种酥酥的舒坦;忽然一阵风来,柔柔的枝条绕过肩头,牵衣挽袖,攀衽联袂,留人止步。醉入春色,似乎整个春天不在别处,都在这“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林中了。
谁解春风无限意呢?只有这一树烟柳读懂了春风的柔情。它敏感的触觉聆听春的脚步,感受春心的萌动,多像娥眉女子掀开帘幕的急切。看看,昨夜的子时,惊蛰刚刚接过“雨水”手中的“符节”,还没有来得及迈开节气的脚步,它就在枝条间点染了满树翠绿,轻盈而又飘逸地站在了古城的晨光中。叶子细细的,薄薄的,透过叶脉,可以看见太阳的影子;枝条软软的,悠悠的,不待风动已飘飘起舞;节奏绵绵的,缓缓地,与乳色的岚霭交融在一起,那迷风的翠影,那倚风的妩媚,那惹风的摇曳,那舞风的玉纤,就是春风无酒也醉卧懒庸,一梦不醒了。谁说它是“思量却是无情树”呢?谁又说它是“如线如丝正牵恨”呢?它对春天一往情深,年年岁岁满金枝,早早地碧玉梳妆,在融化的冰雪中迎接春风的归来;它对季节一往情深,静静地馈赠满目绿绦,一任燕尾裁出春的霓裳羽衣;它对大地一往情深,总是在料峭的寒意中传递生生的暖意。要我说,惟君解得春色意,却是“柔质自多情。”
然而,这柔质却是磅礴的。从烟雨苍茫的江南起步,越过五岭的峰峦叠嶂,拂过关山的漫漫征程,走进北国的风雪弥漫,亲吻大漠的瀚海戈壁。撒一路翠绿,散一路婆娑,播一路柔情,染一路春色。“天南与天北,此处影婆娑。翠色折不尽,离情生更多。”没有哪一种乔木能像它这样柔软而又汹涌地铺天盖地,没有哪一种花木能像它这样地温馨而又坚韧地走遍塞北江南。你要看春色的婉丽么?就请漫步半烟半雨的断桥,白堤苏堤迎风飞舞的千丝万缕,濯濯烟条,比“经冬犹绿林”的松柏更有诗意;你要看春色的烂漫么?就请驻足秦川的千年古道。“咸阳二三月,宫柳满金枝”,“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秦川的历史有多久远,秦川垂柳的进军就有多壮阔。遥想当年,十里渭堤,杨柳郁郁,夹岸溪月,野莺鸣翠,何等的壮观。而今这春风生渭水的三月,袅袅柳云早已不闻昔日的折柳垂泪,哪里还有“世间惹恨偏饶此,可是行人折赠稀”的情殇呢?柳丝儿牵着春天的太阳,让光阴照着爱河的小舟,去酿造相依相偎的浪漫;你要看春色的凝重么?请你徜徉天山南北的茫茫大漠,清点左公柳沧桑的年轮,清点它的子孙们的龙孙葱郁,清点生命镌刻的亘古恒久的诗意。(秦都区文联 杨焕亭供稿)